那天的雨丝斜斜地织成一张密网，我蹲在教室走廊的拐角处，望着校门口那把被雨水打得啪啪作响的蓝格子伞。妈妈举着伞在雨幕中奔跑，发梢滴落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，像极了她藏在围裙口袋里的那枚银色发卡——那是去年我学骑自行车时她亲手别在我头盔上的。

记得那个蝉鸣聒噪的暑假，妈妈把她的凤凰牌自行车推到了小区广场。银色车架上斑驳的漆痕还残留着十年前的车铃，我扶着车座的手心沁出薄汗，后轮在水泥地上划出浅浅的印痕。"妈妈扶着后座，我像只笨拙的雏鸟扑腾着翅膀。"当时妈妈的声音混在蝉鸣里，"别怕摔跤，妈妈在后面接着你。"

第一次摔在广场边的银杏树下时，我蜷缩在泥水里，膝盖的擦伤像朵狰狞的花。妈妈蹲下来时，我闻到了她围裙上熟悉的茉莉香皂味道，那是她每天清晨为我准备早餐时的味道。"你看，"她掏出随身携带的碘伏棉签，"伤口像不像小蜗牛的家？"我破涕为笑时，发现她掌心的老茧蹭掉了棉签上的药水，留下一道浅浅的月牙。

真正让我学会骑车的是那个暴雨突袭的傍晚。天空突然暗下来，雨点砸在车棚顶棚上发出闷响。妈妈把车推进我家车库，却看见我躲在车棚角落里抹眼泪。"明天开始，妈妈不扶着后座了。"她把我的小黄帽扣在头上，自己戴上了那顶银色发卡，"就像你学走路时，妈妈站在三米外看着你。"

第二天清晨，我站在小区花坛前，看着妈妈站在二十米开外的香樟树下。她举起的手势像在指挥交通，发卡上的水钻在晨光里一闪一闪。当我终于能歪歪扭扭骑出十米远时，她突然松开手，我像脱缰的野马般冲出去，却在拐角处撞上垃圾桶。膝盖再次渗血时，我看见妈妈正用围裙角擦着发卡上的泥渍，动作轻柔得像在擦拭一件传家宝。

真正让我掌握平衡的那天，妈妈没有出现。我独自推着车来到空荡荡的篮球场，夕阳把地面烤得发烫。车把在掌心留下汗渍，后轮在水泥地上画出流畅的弧线。当暮色染红天际线时，我发现自己已经能绕着场地骑完三圈，车铃在晚风里叮当作响，惊飞了栖息在梧桐树上的麻雀。

上周的家长会上，班主任展示了我画的"学车路线图"：歪歪扭扭的箭头从家出发，经过银杏树、香樟树、篮球场，最后指向学校门口。图纸上歪歪扭扭写着："妈妈的位置始终在终点线。"那天放学，我特意绕道篮球场，车铃叮当声惊动了树梢的麻雀。妈妈举着新买的茉莉香皂站在老地方，发卡上的水钻映着夕阳，像永不熄灭的灯塔。

此刻雨停了，妈妈把伞塞进我怀里，转身走向放学的队伍。我仰头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，忽然明白那些摔跤时的茉莉香皂味，那些被雨水打湿的银色发卡，那些藏在围裙口袋里的鼓励，都是妈妈为我铺就的星光大道。当车轮再次转动时，我听见风里传来熟悉的茉莉花香，那是爱在时光里酿成的永恒芬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