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午后,我总爱蜷在窗边看楼下花坛。那里住着一只灰扑扑的流浪猫,琥珀色的眼睛像两枚温润的琥珀,总在暮色里踱着慢吞吞的步子。它叫"煤球",因为浑身沾着煤灰,却总爱把脑袋埋进落叶堆里打盹,像团会呼吸的绒球。
煤球第一次出现在我视野里时,正用爪子扒拉着枯黄的银杏叶。我蹲下身想递根火腿肠,它却突然竖起耳朵,瞳孔在夕阳下缩成两道金线。直到三天后,它才小心翼翼地蹭 my 腿,用尾巴尖扫开我鞋边的碎石子。那天我特意买了猫粮,它却把塑料袋叼回树丛,直到深夜才叼着空袋回来,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动。
我们开始形成奇特的默契。清晨六点,煤球会蹲在防盗窗上"喵呜"叫,像在催我开窗。我总把煮好的鸡蛋敲成两半,它叼着其中一半跑向灌木丛,回头时尾巴尖沾着蛋壳碎屑。有次暴雨突至,它竟把湿漉漉的脑袋贴在我脸上,鼻尖蹭得我耳垂发痒。我摸到它后颈新结的痂,想起它曾被车碾伤的往事,突然发现这团灰影已有三指厚的毛发。
最难忘是冬至那天。煤球突然变得焦躁,在花坛里刨出个深坑,把冻得发紫的肉垫往里藏。我跟着它钻进灌木丛,发现它正用前爪抱着只瑟瑟发抖的雏鸟。那鸟儿绒毛未褪,喙还沾着巢穴的泥浆。煤球把雏鸟护在肚皮下,尾巴像围巾般裹住它们,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呼噜声。我轻轻托住它的后颈,看着它把雏鸟放在落叶堆最暖和的地方,自己却弓着背瑟瑟发抖。
后来煤球消失了。有天清晨,我看见它站在隔壁单元的空调外机上,望着我们楼下的空花坛。它把爪子按在窗玻璃上,瞳孔里映出我惊愕的脸。我翻出铁丝笼和旧毛衣,在楼道里贴了整面墙的寻猫启事。直到第七天清晨,笼子里传来细微的喵呜,煤球叼着半片银杏叶站在笼门后,爪子上还沾着新结的痂。
现在它成了小区的常客。孩子们喂它冻干,保安大叔会把它赶回树丛,只有我知道它总在深夜蹲守那扇窗。有次我发烧,它整夜用身体暖着我的额头,喉咙里发出比月光更轻的呼噜声。前些天我养了只英短猫,煤球却依然每天来串门,把新猫的尾巴卷成毛线团。阳光穿过梧桐叶的间隙,照在它泛着金光的毛发上,恍惚间又成了那个蜷在落叶堆打盹的绒球。
昨夜下雪,我看见煤球在路灯下梳理自己,积雪落在它新换的毛色上,像撒了层糖霜。它忽然转头望向我,琥珀色的眼睛里,倒映着整片纷扬的星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