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风卷着最后一片枯叶掠过窗棂时，我正趴在窗台上数着远处零星绽放的烟花。街角便利店的红外感应灯忽明忽暗，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的星星，而家家户户的厨房里，蒸腾的热气正裹挟着腊八粥的甜香，在暮色中织成一张温暖的网。

母亲把面团揉成雪白的云朵，父亲在案板前支起竹制蒸笼。我学着他们的样子捏褶子，却总把饺子捏成歪歪扭扭的元宝。面皮在指尖打滑的瞬间，妹妹突然举着沾满面粉的小手冲过来，我们三个笑作一团，面粉簌簌落在青瓷碗里，倒像是撒了把星星糖。八仙桌上渐渐摆满青花瓷盘，虾仁韭菜馅的、香菇猪肉馅的、还有我包的"四不像"，在沸水里沉浮时，蒸笼盖被热气顶得微微颤动，像在演奏一曲团圆的交响乐。

与此同时，街角的社区活动中心早已灯火通明。张奶奶的书法班正在临摹"万象更新"，宣纸上的墨迹未干就被北风卷走几笔，倒添了三分苍劲。隔壁舞蹈教室里，退休教师王老师带着孩子们排练新节目，银铃般的笑声惊飞了梧桐树上的麻雀。我抱着刚出锅的糖三角穿过长廊，看见社区志愿者正在给独居老人送饺子，李爷爷颤巍巍地接过纸袋，布满老年斑的手指摩挲着塑料袋上的福字贴纸。

午夜钟声敲响时，整座城市突然亮起万千星火。我跟着人群登上广场观景台，看烟花在夜幕中炸开成漫天极光。有位穿红棉袄的老者把保温杯递给身旁的轮椅老人，两人共享着同一副耳机，随着《难忘今宵》的旋律轻轻摇晃。远处大厦的LED屏正在播放年度回顾，我看见自己去年在图书馆写作业的背影，看见同桌偷偷传来的纸条，看见春游时被风吹散的许愿卡。

零点的钟声里，广场喷泉突然奏响《春节序曲》。穿汉服的少女们提着灯笼从我们身边跑过，她们发间的流苏在夜风中飞扬，像无数条跃动的银鱼。我忽然想起去年此时，自己还因为考试失利躲在浴室哭，是班主任送来的热可可和手写卡片让我重拾勇气。此刻那些泛黄的便签纸，正在千万盏灯火的映照下，折射出细碎的虹光。

归家路上，便利店门口的自动门次第开启，像永不疲倦的迎宾使者。橱窗里的元旦促销海报被风吹得哗哗作响，促销员戴着毛绒绒的圣诞帽，正把最后一份跨年套餐装进印着烟花图案的纸袋。我摸出兜里温热的糖三角，咬开的瞬间，芝麻糖浆的甜香混着寒风钻进鼻腔，恍惚间又看见清晨厨房里升腾的雾气，看见社区活动中心永不熄灭的灯光，看见城市上空永不落幕的星光。

此刻的街道像被施了魔法，每扇窗户都透出温暖的橘色光芒。我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，这些灯光会继续照亮早高峰的地铁，照亮晨读的学生，照亮医院走廊里永不疲惫的监护仪。而属于我们的元旦记忆，正在这些细碎的光斑中生长，像深秋最后一片银杏叶，在寒风中抖落金色的诗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