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阳光透过教室的玻璃窗斜斜地洒在课桌上，我望着讲台上那盆开得正盛的绿萝，恍惚间又看见了六年前那个相似的午后。那时刚升入初中，面对陌生的教室和陌生的面孔，我攥着书包带的手心沁出了细密的汗珠。班主任李老师站在绿萝前，轻轻擦拭叶片上的水珠："这盆绿萝是我们班同学一起照料的，每天轮流浇水，现在都长成小森林了。"她说话时眼角的笑纹像春日的柳叶，让我突然觉得这方小天地不再冷清。

真正懂得"喜悦的泪水"是什么滋味，是在初二那年的校庆文艺汇演。我们班被选演自编的话剧《种子与春天》，排练到第七天时，主演小林突然发烧晕倒。那天我抱着她发烫的额头冲向医务室，听见班主任在走廊里打电话："小林家的情况特殊，校医建议......"我站在电话亭外，看着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，突然想起她总说"我就像颗没找到土壤的种子"。那天夜里，我看见李老师蹲在空荡荡的道具箱前，用红笔在幕布上画了朵歪歪扭扭的向日葵。

演出当天，礼堂穹顶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。当小林裹着石膏腿蹦跳着登场，幕布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泣声。我攥着台词本的手指节发白，却在看见观众席里妈妈举着手机录像时，突然想起李老师说过的话："真正的舞台不在聚光灯下，而在每个人心里。"当大幕落下时，我看见前排的陈奶奶抹着眼泪，她儿子二十年前也是我们学校的毕业生；后排的体育老师把保温杯里的姜茶全倒进了舞台角落——那是给小林准备的正骨药水。

最让我难忘的是去年教师节。李老师退休那天，全班同学用绿萝叶编成花环，把教室布置成她最爱的星空主题。当她颤巍巍地打开储物柜，取出珍藏二十年的备课笔记时，泛黄的纸页间掉出张字条："2013级3班，李XX赠，愿你们都成为会开花的人。"窗外的银杏叶打着旋儿落下来，我看见她眼角的泪光比窗棂上的晨露更明亮。那天我们唱着《夜空中最亮的星》，她跟着哼唱的调子，和六年前新生入学时的声音竟分毫不差。

此刻站在毕业典礼的台阶上，我望着礼堂外飘扬的气球，突然明白这种泪水从来不是悲伤的注脚。它像春蚕吐丝时细微的颤动，像雏鹰第一次振翅时的轻颤，像所有在黑暗中相互温暖过的灵魂，终于等到破茧而出的时刻。当校长宣布我们即将远行的瞬间，我看见前排的班长把校徽别在制服最醒目的位置，后排的转学生悄悄抹去眼角的泪花，而我的视线里，永远定格着李老师转身离开时，那件深蓝色旗袍上流转的霞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