站在礼堂的聚光灯下,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校服衣角。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像一片翻涌的浪花,而此刻我正站在浪尖上。距离全国青少年机器人竞赛的颁奖典礼还有三分钟,心跳声在胸腔里敲出密集的鼓点,汗水顺着脊背滑进腰带,浸湿了后背的校服布料。
这已经是我第三次参加这个比赛了。去年在省赛现场,我作为团队核心设计的机械臂在最后关头因程序错误无法启动,看着对手们欢呼着举起奖杯,我蹲在走廊拐角处把脸埋进臂弯。那种屈辱感像根刺扎在胸口,直到父亲用砂纸打磨我手上的茧子说:"机器人编程就像炒菜,火候不到就焦,火候过了就糊。"
今年备赛时,我特意请了物理老师当顾问。记得那个暴雨倾盆的傍晚,我们蜷缩在实验室的角落里调试传感器。显示屏上的数据像醉汉般踉跄,机械臂总在抓取物体时突然僵直。我第无数次把脸贴在冰凉的金属外壳上,突然听见"咔嗒"一声,是传感器接口终于完美契合。王老师举着咖啡杯的手在发抖:"小夏,你找到那个0.3毫米的误差了。"
决赛前夜,我蜷缩在酒店床上反复观看往届获奖视频。当看到某支队伍的机器人因为过度依赖预设程序,在突发状况下完全失控时,指尖几乎戳破了遥控器。凌晨三点,我对着镜子练习深呼吸,舌尖抵住上颚数到七,直到后槽牙泛起酸涩感。这个动作后来成了我的秘密武器,每次手心冒汗时就默数,像给失控的引擎安装安全阀。
颁奖典礼当天,我的机械臂在预赛阶段就展现出惊人的稳定性。当裁判宣布我们进入自由挑战赛时,我看见前排评委老师微微颔首。比赛环节要求机器人完成"盲取-运输-精准放置"三重任务,而场地里散落的障碍物暗藏玄机。我盯着监控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,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:"机器人的眼睛,其实是程序员的心。"
在运输环节遭遇突发状况时,机械臂的夹爪意外松脱。肾上腺素飙升的瞬间,我条件反射地启动应急预案——切换至手动操控模式。显示器上原本冰冷的代码突然变成跳动的绿色,机械臂的关节以0.1秒的延迟精准复现了我指导它的每个动作。当最终在终点线成功夹住那枚象征胜利的铜牌时,我听见自己喉咙里迸出的嘶吼,像破茧的蝴蝶第一次振翅。
捧着奖杯站在领奖台上时,镁光灯烫得我眼眶发酸。台下有观众在鼓掌,但更清晰的,是此起彼伏的抽泣声。我低头看着奖杯底座刻着的"永不言弃",突然想起去年蹲在走廊时,看见玻璃窗倒影里那个蜷缩的身影。原来那些被汗水浸透的深夜,那些在实验室摔得膝盖淤青的清晨,都在此刻化作奖杯上流转的鎏金光芒。
离场时,我特意绕到后台的储物柜前。掀开柜门,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双沾满油污的球鞋——那是过去三年每次失败后,我用来砸墙泄愤的"武器"。鞋帮上歪歪扭扭的划痕,记录着我从颤抖着握笔到能稳稳操控机械臂的蜕变。这些曾经让我痛不欲生的伤疤,如今都成了最骄傲的勋章。
当记者问起夺冠心得时,我摸着校服第二颗纽扣——那里别着去年省赛失利时捡到的断线螺丝,"就像这颗螺丝,看似不起眼的零件,只要找到合适的位置,就能让整个机器运转起来。"话音未落,台下突然响起整齐的掌声,原来我们团队的机器人正被工作人员推上展示台,它关节处闪烁的LED灯,在黑暗中连成璀璨的星河。
暮色中的校园广播突然响起,正在播放着某位航天工程师的采访:"所有伟大的工程,都始于某个瞬间的心跳。"我仰头望着礼堂穹顶的星空图,突然明白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,从来不是终点,而是无数个颤抖着坚持的日夜,在时光长河里激起的永恒浪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