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还未散尽时，五龙山 already 站在山脚下仰望。这座位于城郊的丘陵山脉，像被谁随意揉皱的蓝布，在朝阳中舒展成蜿蜒的脊梁。山道旁的野蔷薇开得不管不顾，粉白花瓣沾着露水，被晨风卷进我挂在肩头的帆布袋里。

沿着青石台阶向上，松针铺就的小径散发着清苦的香气。转过第七道山弯时，忽然遇见一队背着竹篓的采药人。老汉的蓑衣上落满苍耳，他笑着指指岩缝间的紫珠草："后生仔，这叶子背面有层白霜的才灵验。"他布满沟壑的手掌托起几片药草，阳光穿过指缝，在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采药人走后，我蹲下来观察那些不起眼的叶片，发现每片背面都藏着银霜般的结晶。

行至半山腰的观景台，整座城市像嵌在翡翠盘里的棋局。远处的钢铁厂烟囱吞吐着白雾，近处的明清民居在暮春的烟雨中洇成水墨。忽然想起县志里记载的"五龙戏珠"传说——五座山峰暗合龙角，山巅的五眼泉是龙珠，每逢雨季便有彩虹横跨天际。去年夏天暴雨过后，我确实见过七色彩虹在泉潭上空流转，水雾中隐约有鳞片闪烁。

转过"悬空寺"石壁时，山风骤然转凉。这座依崖而建的明代道观，三间木屋用藤蔓与铁链固定在绝壁上。守庙的老道长正在修补经幡，他教我辨认檐角悬挂的铜铃："七十二个铃铛，对应北斗七星方位。"铜铃表面布满铜绿，却依然能清晰分辨出不同的音阶。老道长说这铃铛每响一次，山神就睁开一次眼睛，此刻他浑浊的眼底确实泛着微光。

暮色初临时登上最高峰，夕阳将五座山峰染成金红色。山脚下传来孩童的嬉闹声，他们举着自制的纸鸢在草甸上奔跑，彩色的翅膀掠过层层梯田。忽然明白为何历代文人在此留下三百余首题刻——这方土地既承载着"龙脉"的玄学想象，又滋养着市井烟火。山风掠过耳际，仿佛听见古人的吟诵与稚嫩的童谣在时空里交织。

归途经过新建的生态步道，太阳能指示牌在暮色中亮起荧光。年轻护林员正在清理游客丢弃的塑料瓶，她手机里存着五龙山植物图鉴，能准确说出每一株地衣的拉丁学名。当我们讨论到"龙鳞掌"这种濒危苔藓时，她忽然指着岩壁上的青苔说："你看，它们正在适应新的环境。"这句话让山间的暮色都变得柔软，那些曾经被传说笼罩的山峰，此刻正以另一种方式生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