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个深秋的午后，阳光斜斜地洒在教室的玻璃窗上，粉笔灰在光柱中轻轻飘浮。我攥着皱巴巴的演讲稿，第三次把"尊敬的老师、亲爱的同学们"重复了二十遍，后背的校服已经被冷汗浸透。这已经是我为下周的校园文化节演讲比赛准备的第七天，可每当我站在讲台前，喉咙就像被无形的手扼住，连最简单的开场白都说不利索。

记得上周班会课，班主任王老师突然宣布要举办文化节演讲比赛，说这是锻炼胆量的好机会。教室里顿时炸开了锅，前排的班长李浩直接举手说："我报名！"他站在讲台上流畅地演讲了十分钟，声音像山涧清泉般清澈，最后还得到了满堂掌声。我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，看着同学们或羡慕或窃笑的眼神，突然觉得喉咙发紧。

"小夏，你该试试。"课间操时，王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。她摘下老花镜，镜片后的眼睛笑成月牙："上周你给全班讲数学题的样子多自信，为什么不敢挑战自己？"我低头盯着地板上斑驳的阳光，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。王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个红色笔记本，里面密密麻麻记满了我的课堂发言记录："你看，你平均每节课主动发言2.3次，这次就当是第24次。"

接下来的日子，我的书包里总装着那个笔记本。午休时在走廊对着墙壁练习，课间追着王老师问发音技巧，甚至把家里的浴室改造成"模拟演讲场"。妈妈发现我总把矿泉水瓶倒着拿练习气息，就给我买了个专业演讲用的小号口哨。有天晚上，我对着镜子练习时，突然发现镜中的自己不再像只瑟缩的虾米，而是挺直了脊背，眼睛里有星光在闪烁。

比赛当天清晨，我特意提前半小时到校。礼堂的台阶还残留着昨夜打扫的痕迹，台阶缝隙里钻出几簇倔强的野草。我深吸一口气，把演讲稿折成纸飞机，让它沿着走廊滑向礼堂。透过蒙着薄灰的玻璃窗，看见评委席上王老师正用红笔在本子上画着什么，她的白衬衫袖口沾着粉笔灰，像撒了层细雪。

"现在进行个人演讲环节。"主持人清亮的声音惊醒了恍惚中的我。我摸了摸口袋里硬邦邦的口哨，突然想起王老师说过："紧张是正常的，但你要比紧张更早到达讲台。"当聚光灯像利剑般劈开黑暗时，我看见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变成无数个跳动的光点，像秋日原野上闪烁的萤火虫。

"我是初二（3）班的小夏，今天想和大家分享......"话音未落，我的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。前排几个同学开始交头接耳，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几乎要冲破胸腔。就在这时，王老师轻轻推了推我的肩膀，她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传来，带着薄荷糖的清凉。我深吸一口气，把演讲稿塞进裤兜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舞台中央。

"去年冬天，我在医院陪护生病的奶奶，看到护士姐姐们推着药车穿梭在病房。她们的白大褂上沾着药水渍，却比雪还要干净。那天我突然明白，真正的勇敢不是不害怕，而是害怕时还能继续前行......"我的声音像解冻的溪流，在礼堂里蜿蜒流淌。当说到"谢谢大家"时，我发现自己手里攥着的口哨不知何时松开了，它飘落在舞台边缘，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彩虹。

颁奖仪式上，我捧着"最佳勇气奖"的奖状，突然发现礼堂后墙贴着张泛黄的纸条。那是三年前转学来的张老师写的："每个孩子都是待燃的火种，我们要做的不是浇灭火苗，而是找到让它燃烧的形状。"王老师走过来，把我的演讲稿递给我，纸页边缘还留着被反复摩挲的痕迹，每个字都被晕染成温暖的金色。

那天晚上，我对着镜子把演讲稿折成纸飞机，让它载着星光飞向夜空。月光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像棵正在抽枝的树。我知道，有些瞬间会永远留在记忆里，就像礼堂穹顶的星空，即使多年后抬头，还能看见那些曾照亮我的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