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室后排的阳光总是斜斜地照在讲台上,粉笔灰在光束里浮沉,像细碎的雪。林老师总爱把教案摊在膝头,圆框眼镜滑到鼻尖,露出被粉笔染白的鬓角。她笑起来时,眼角的细纹会像涟漪般漾开,连窗外的梧桐叶都跟着晃了晃。
第一次注意到林老师是在开学第三天。那天早读,后排几个男生偷偷传纸条被她抓个正着。她举起皱巴巴的纸条对着全班念,字迹歪歪扭扭写着"林老师今天真丑",哄堂大笑中突然把纸条折成纸飞机。纸飞机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,精准地落在我课桌上——我正因为抄写生字被罚抄二十遍。她推了推眼镜:"看来我们班需要个航模课代表。"全班哄笑时,我看见她耳尖泛起红晕。
真正让我信服的是那次月考。我攥着数学卷子蹲在走廊,鲜红的"58"刺得眼睛生疼。林老师不知何时蹲在我身边,掏出随身带的薄荷糖塞进我手心:"上次你解的几何题,老师批改到凌晨三点。"她掏出钢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,"你看,这个笑脸由三个三角形组成,像不像你解题时的灵光一闪?"我愣愣地看着那团墨迹,突然发现那些复杂的辅助线,原来真的能拼出个笑脸。
最难忘的是初二那年流感季。我高烧请假三天,返校时发现课桌上摆着保温桶装的鸡汤,桶盖上贴着便利贴:"数学课代表补考安排在周五放学后,记得带计算器。"那天她破天荒穿了件鹅黄色针织衫,发梢别着朵绢花。当我把月考卷子上的红叉全部改成对勾时,她突然从兜里掏出个橘子塞给我:"吃点甜的,考试就像剥橘子,剥开酸涩,里面才有甜味。"
去年教师节,我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回到母校。礼堂里,林老师还是穿着那件鹅黄色针织衫,只是鬓角的白发更多了些。她站在讲台上,阳光穿过她指间的粉笔,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。当我说出"谢谢您教会我们笑着面对困难"时,她突然笑出声,眼角的皱纹里盛满阳光:"其实我每次看到你们笑,比考满分还开心。"台下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,我看见她悄悄抹了抹眼角,像当年我考砸时一样,把感动藏进眼角的笑纹里。
如今每当我遇到难题,总会想起林老师折成纸飞机的试卷,想起她笔尖在草稿纸上画的笑脸。那些被粉笔灰染白的鬓角,那些藏在皱纹里的温柔,原来早就像春天的雨滴,悄悄浸润了我们的成长。